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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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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3 04:12:1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我生在北方,夏天踏过绿萋萋的芳草,在水田里抓青蛙、挖野菜;冬天在如眼前铺满一地薄雪的冰面,只穿一件单薄的外衣,在风中瑟瑟发抖。

天空压的很低,满眼一片片暗茫。售楼处里的两盏水晶吊灯从早晨一直开到现在,天花中间的一盏静静的倒挂在地板上,金光闪闪,自熠生辉。我望着南面的窗户,薄纱的窗帘高高地悬挂于棚顶,六姐妹各自妖娆;一块块几净的中空玻璃拼装在横纵交错的窗框上。透过玻璃,工地围挡后面几座略显消瘦的破旧黄色塔吊直立在还未封顶的高层旁边,一语不发。

窗户上映出几个微弱的白点,不时有车辆在玻璃上飞驰而过,消失在身后黑漆漆的柏油马路,继而不见踪影。

“早,李总!”我说。

通常来讲,身边的朋友会告诉我,在我没有喝酒之前,是一个话极少而且很是闷骚的一个人,但毕竟是开发商副总走过来(副总多的可以组成一个足球队),我还是觉得应该礼貌地寒暄一下。尽管我知道,大部分时候不会有回答。

一个后脑勺有一撮白发的中年男人径直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然后传来楼道里的木质地板因为不堪重负的一声声哀嚎。

我对此并不感到失望或者厌烦,毕竟他是一个于我无用的人,而这么势力的我怎么肯浪费哪怕一秒的时间在他身上。不过他倒是时常让我想起以前工作过的那家日企,不管彼此是否虚情假意,至少早每天的开始,会有一句温暖的问候。

窗外的雪停了,五个保洁大姐换上自己的外套,全副仅有的武装,带上自己的工具,准备开始清扫自己的战场。

几个开发商的人走进来,拖着因为还未进化完全的尾巴,在地面留下他们进化的足迹。

这个上午我只说了一句话,重要的是,我又耗过了一个上午。

“咚咚咚-------”

“爸,我明天回家,票还没买,应该没啥事。”显然乔布斯在去世之前还没有让电话在来电的时候可以直接显示对方想问的事情。

“能好买吗,我看电视上说现在票都订不上?”我爸说。

“没事,下车了给你打电话。”

大概又聊了一分多钟,我把电话从耳朵上取下来,看着它直到显示对面挂断了电话。

售楼处背面窗外的两排青松挂着雪花,由近及远,慢慢的靠向高高瘦瘦的路灯,在远处归于那片暗茫。角落的空调机大口在喘着粗气,不时还有片片雪花飞凑过来,飘然而落,无奈却被化成一滴水,流过木栈道的空隙,渗入到久违的泥土当中,等待着下一个轮回。



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感觉气温很低。我像往常一样,起床后坐起身来,盯着没有一丝生气的手机屏幕,直到闹铃响起。

洗漱过后,我拎着几天前就收拾好行李出门。说行李,其实也只有两个帆布包而已。我比较喜欢的是后买的那个只有一条拉链军绿色的单肩挎包。我时常会幻想,在将来的某一天,不管我是否还是一个人,我都会在几个我心情愉悦的夏天午后,穿一条黄色的系带短裤、上身一件长袖白色亚麻衬衫、脚上蹬一双人字拖鞋,在我熟悉的菜市场里听小贩们吆喝叫卖,然后我会跟他们讨价还价,在没有红脸之前,花最少的钱,买到我觉得最干净、便宜的食材,然后走在两旁满是林荫庇护的羊肠小径上,任夏风将尽是青草芬芳的清爽空气徐徐吹洒过来,让我得以沐风而舞。

沁骨的冷风从海岛的每一个方向赶吹过来,我本能的把黑色呢子大衣的领子立起来,同时提了提左肩挎着的军绿色的帆布包,用目光扫看着跟我一样归心似箭的游离儿女。

昨晚跟同事每人喝了三瓶啤酒,早上起来也没有吃饭。感觉我的胃在急剧的收缩,然后在以最快的速度迅速扩张,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瓦房店,瓦房店,有没有去瓦房店的?”

“多少钱?”

“十五块钱一个人,走不走。”

“往里走来,十五。”售票员看着我说。

我并不情愿的把十五块钱地给她。她的态度我并不感到惊讶,只是我觉得自己刚才上车之前,至少应该看一眼,车上到底还有没有能站下一个人的地方。但是车开到一半的时候我完全推翻了自己之前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是一个司机的儿子,我父亲是一个驾驶技术和记忆力极好的司机。在我的印象里只有在哪一年的冬天,由于雪地路况不是特别好,他的车把一个骑自行车的学生刮倒,算不上是什么严重的事故。直到今天,我有几次还在强迫自己去相信那次刮碰发生的时候,开车的并不是我父亲。鉴于这种特殊的身份,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不愿从别人嘴里听到交通和事故这两个本不想干的词的奇怪组合。所以当汽车开进市区之后,我在一个自己没走过的路口下了车,决定选择相对安全的方式:步行到车站。

今天农历的腊月二十六,年关将近,道路两旁涌满了置办年货的人群。远远地看去像是没有了润滑油的链条,围绕着齿轮缓慢的转动。摊位上红绿画纸包裹的烟花爆竹,或立或倒,一排排、一挂挂;布袋里的柴米油盐,种类纷繁,一袋袋、一箱箱;新鲜瓜果、时令梨蔬、鸡鸭鱼肉,无所不有。

当我抬头看到车站门口拥吵的人群的时候,我加快步伐,三步并作两步的直奔售票大厅,生怕谁会抢走本该属于我的那张回家的车票。

从售票大厅出来,我看了下时间,足够我找一家干净卫生的餐馆吃个早饭。但是我坚决的绕过了车站正对面的那家面馆,那家不管雨雪冰霜,门口总会坐着一个随时准备把你拖进去的凶煞钟馗的面馆。

匆忙的吃过了早饭,穿过地下通道,我推开了一家肯德基的们,选了仅剩的靠在门口的位子。从包里拿出《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一边读王朔的自言自语,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坐在我对面,胖胖的女孩儿。

我觉得她像是一个穿了自己妈妈的衣服,偷跑出来的孩子。松松垮垮的绿色外套,破洞嶙峋的牛仔裤,让我觉得似乎她整个人都悬浮在那套行头里。

“我知道,好了,知道知道------”她对着电话不耐烦的说着。

我观察着她的眼睛。乌黑的双眉和睫毛,一对明眸,黑白格外分明。她的父母给了她如此宝贵的礼物,而她却懒得将他们转动一下。

其实,我之所以没有提前买票,主要是因为我前面所讲的,我是一个优秀司机的儿子:我自然的相信,只要情况允许,绝不选择靠前的座位;但我更加确信,一个人可以支配的时间总是在不断减少,越来越少,所以我更加讨厌迟到。对我来说,这确实需要取舍。

我在七号检票口上了车,数序号是我喜欢的二十七号,一个靠窗的位子。

外面的气温依旧很低。我把书从军绿色的包里拿出来,在闲言碎语的热闹乘客和透过车窗传递而来的冰冷之间,感受着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正午时分的太阳一路西斜,被急驰而往的车辆慢慢的拖到傍晚时分。车窗外稀疏的松柏没有了阳光的温暖,颜色渐渐凝淀。目光斜视,远处,城市傍晚闪烁的霓虹,迎风招展,搔首弄姿。

“终点站到了,拿好自己的行李。”售票员说。

走在我前面一脸胡茬的中年男人问:

“往回返的车哪天有?”

“初三开始发车,来拿张名片,有事提前打电话。”她头也不抬的说,然后从风挡玻璃那拿出一个名片盒,然后头也不抬的发起了名片。

这是我的家乡,生养我的地方。这里的春天也许没有异域的芬芳;夏天没有连黛的山峦;秋天少了些清爽;冬天又似乎多了些冰寒。但这是我的家乡,这里有我实实在在挂念在心里的亲人和朋友。不管季节怎么交替,我都热爱这里的一方一寸。然而我知道,为了一张往返的车票和我自然抗拒的前排一号座位,我将深深的伤害她。

同样,我爱我的国家,我的国家提倡和谐。所以我把拿张名片留在售票窗口的角落。

“爸,我下车了,一会儿到家。”

“又穿件衬衫回来的?”

“没事,都在车上,不冷”我说。

一辆车从我身边驶过,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父母总是在关心他们的子女,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他们自己多大,无论他们孩子多大。

也许是傍晚的冰冷驱散了人们对于年意的热情,街上鲜有人流。

现在的人们总是把一些概念刻意的歪曲,来逃避某些自己不愿面对的问题。就像人们总是说现在的年已经没有了过去的年味儿。过得无聊和沉重。人们总是不时的相互倾吐和回忆。回忆小时候过年买的舍不得穿的新衣服、家里买了多少响的挂鞭、吃了几个饺子、收了多少压岁钱,或者偷了谁家坟头的几根红蜡烛。回忆一家人围坐在床头炕尾,吃着花生瓜子,糖果梨橘。看着电视里男男女女的时髦装束,盼着看到期盼了整整一年时间的节目。

多少年前,我们英勇的祖先打败了“年”,我们便开始庆祝,自古至今。然而我们过年为的不是害人的怪兽、不是烟花、不是饺子,而是我们大家得以相聚。

我们过的是年,而过年,过的是人。

换了一辆车,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近,周围的街道开始变得熟悉。然而心情却并没有因为距离的缩短而减少,反而心情却更加急切,迫不及待的推开门,迫不及待的见到我至爱亲人。

我才推开门,母亲从屋子里走出来。

“冷不冷,多穿点,怎么说也不听。”

“没事。”我们一起进了屋。

“还有饭吗?”

“还没吃呢,你爸炖了条鲫鱼。”母亲说。

母亲找了件衣服递给我,对我说:

“把大衣脱了挂起来。”

“吃饭了。”父亲从厨房里走出来。

“也不多穿点儿。”



越是远离城市街区,天空越是透澈开阔。每当太阳西落入山,夜幕被慢慢拉开,仰起头,苍穹如墨,繁星点点。

傍晚时分,不见远处霓虹随风而舞,却闻窗前屋后犬吠鸡鸣;前屋后院,袅袅炊烟升起,左邻右舍,户户灯火通明;门前小路时有行人经过,偶尔闲谈,留下只言碎语,复而消零。

我的家乡,北方的冬天,至年关而寒风起,踏新春而风雪急。其实,说起来对这段时间的记忆越是深刻,也就代表着每一年,我只有这个时间真的整个人都在家。

正月初六的中午十一点左右,吃过饭,我穿好衣服,跟母亲告别之后,等着父亲骑着摩托车送我去车站。

虽然今天阳光明媚,但空气还是冰冷的沁骨。到车站后,我没有让父亲下车,像母亲一样,父亲嘱咐我注意这个,注意那个,大多都是平时电话里的内容。

我让他先走,然后我才带着简单的行李上车。坐在正对门口的一号座位,把行李放在对面可以看见的地方。车子还没有发动,因为还没有开空调,透过雨渍斑驳的窗口,望着窗外寒风中父亲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北风倏地骤起,而父亲单薄的身影和北风吹起的头发疾风而去。

我是一个男人,但我也是一个儿子,而且,我也会成为一个父亲。

回去的路上, 窗外又开始飘起零星的雪花,并且渐行渐浓。傍晚五点,汽车停在出站口的时候,隔着车窗可以看见地上清晰的车辙和站口涌动的人群。拼客的返程车司机在互相说笑,但只要有车到站,他们便小跑着上前卖力的揽客。

车站门口的小卖铺还亮着灯,几个人买完东西,吐着长长的哈气,跺着脚,互相聊着什么。

今天的车费较平时差不多翻了一倍,雪天路况不好,所以开的也比较慢。快两个小时之后,我在公司宿舍所在的小区门口下了车,两边的饭店都还没有正常营业,我裹了裹衣领,朝着平时经常去的超市走过去。

“过年好。”

“过年好。这么早就上班?”

“不都是这个时候吗。”我说。我站在货架前面想着要吃什么口味的泡面,想起他是黑龙江人,便问道:

“过年回老家了吗?”

“没有。今年车票太不好买了,过两天再回去。”他说。

“还是能买到,你老家哪?”

“不远”,说完他他马上接了句:

“晚上没吃饭啊?”

“啊。”说完我交了钱,冒着雪匆匆的朝着宿舍走去。

一推开门,扑面的热气把我带回这个熟悉的环境,我换了双拖鞋,打开电视机,四处扫量着这个燥热的房间。除了多了几个空酒瓶子,屋子里的一切跟我走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

洗完澡之后,我靠着窗户往外面看,雪似乎已经停了,但海风还是呼呼作响。电视里放着最近几天重复播放的歌舞小品,换了几个台,还是一样。躺在沙发上,头顶的水晶吊灯折射着昏黄的灯光,实在不适合看书,所以我打开电脑,登录邮箱,收到的大多都是广告和垃圾邮件,简单的恢复了几封朋友的问候,我看了一下电脑上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到十点。

起身走进卧室,屋里的行李是放假前就已经整理好的,还是规规矩矩的在那。我拿出纸和笔,然后把塑料收容箱里的东西一股脑的扔出来,按照分类一件件登记在纸上,在重新摆放回去。然后用宽的透明胶带将写满的清单两面粘好,一起放进收容箱。走之前还有几件衬衫没有洗,反正是夜不能寐,索性就把他们和熨斗一并拿出来,准备忙上一阵。

一切都整理的差不多,我拿起电话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到明天了。我又走近窗口,对面楼现在只有两户的窗户还亮着灯,楼下驶来一辆车,司机锁好车门后小跑着进到对面的楼道。海风还在窗外疯跑,有时还会透过门窗的缝隙偷跑进来,或是被阻在门窗外呼呼的抱怨。

关掉电视机,我回到卧室,拉上窗帘,拿起电话,确认闹钟已经定好之后,准备上床睡觉。

这是今年我回来工作的第一天,我觉得我应该想点什么。

躺在床上,我空想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睡去。



“师傅,下班了。”

恍恍惚惚,觉得有人在叫我。努力地睁开眼睛,窗外,远处昏黄的路灯下灰暗萧茫,一辆汽车急驰而过,眼前树枝上的雪花被风吹落,一地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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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3 22:25:22 | 只看该作者
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的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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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4 06:02:32 | 只看该作者
写的不错,楼主文笔很好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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